“萧乾先生去世了!”当我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时,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我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我和萧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。
那是1999年新年伊始,1月20日下午4点,我和傅光明同志一起去北京医院给萧老送书,送的就是刚刚出版还散发着油墨味的《风雨平生———萧乾口述自传》。小傅是该书的整理者,我是责任编辑。我对萧老的了解主要是通过编这本口述自传,我觉得萧老很了不起,是有名的记者、作家、翻译家,我对他又崇敬,又钦佩。真要去见他时,心里又有点紧张。当我们抱着鲜花和书推门进去时,文洁若老师正在给萧老洗脚。萧老见我们第一句话便是“衣冠不整,请原谅!”这一下子就把我的紧张心理打消了。我边说“萧老,我们给您送书来了”,一边把一盆鲜花放在萧老坐的沙发边的小茶几上,萧老慈祥地望着我们,说:“这么快就出书了,我还以为我这辈子看不到了。”小傅接着说:“哪能呢,北大出版社出得又快又好,您老准保满意。”我说:“萧老,我有个请求,您给我在书上签个名留作纪念吧!”萧老说:“可以。”接着,我把我的名片和一支签字笔递给他,他看了看名片上的名字,便很认真地在书的扉页上写了起来。我看萧老写字时手一点也不发抖,字写得很漂亮、潇洒、流畅,光看字,很难相信这出自一位90岁老人之手。我便得寸进尺,又请萧老在五本书上签了名,以完成同事之托。
当我提出要与萧老合影留念时,文洁若老师在一旁说:“不能穿这件医院的蓝条条病号服照,要换件衣服。”说完,便亲自动手给萧老脱去病号服,换上一件灰色的V字领羊毛衫。这时,萧老就像一个十分听话的乖孩子,让文老师摆布。我一边看一边想,文老师考虑得多么细致、多么周全啊。没想到,这几张照片过了半个多月就成了萧老的遗像了。
萧老的一生,是富于传奇色彩的一生,也是经历坎坷的一生。萧老留下的这本书用他自己的话说是“这本口述自传,直截了当,一点没绕弯子。快90岁的人了,也没有什么好怕的。一生所经历的坎坷沧桑,是非曲直,也没什么可遮掩的。50年代批我的人质问‘萧乾是个什么人?’这里,我向世人交代了自己的一生,以及这一生所写的文学作品,毫无保留地交予时间和读者去做‘末日审判’。”萧老的一生折射出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心境历程,读后给人以深刻的启示。